2012年10月19日 星期五

戀戀南海第三章(之二)


    泰國周休二日,一周僅上五天班。劭華想不通,為何一個所得低於台灣的國家,會如此重視休閒。由於英語碩士班的研究室周六開放,因此三劍客經常每周到校六天,周日才進行真正的休閒活動。



 



    泰國的電影院讓劭華印象深刻,它們通常是獨立的建築,一樓保持淨空,留作停車場。中央多角形大柱的六面則為售票口,每一票口僅售一種票券;票券分為十銖、十五銖、二十銖、二十五銖、三十銖和最高四十銖的,依照座位區域優劣劃分。最棒的是,座位表全部攤開在顧客面前,由顧客自行選定再劃位;也可以用電話訂票,這些都是台灣還沒有的。座位都是大曲度的結構,完全不被前座擋到視線!



 



  劭華印象最深的一部電影,是在銀河(Galaxy)戲院看的,片名是「政變」(Coup),描述中南美洲一個國家雙重政變的故事,結局出乎意料之外:一個從未參加政變的裝甲兵司令在一次政變中參加了,到最後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地將原來的政變首領陸軍總司令給繳了械;在陸軍司令被槍決之下結束了電影!演來極為逼真且令人震撼,是有意搞政變的人最好的參考教材!



 



    Ken對台灣的電影情有獨鍾。只要是台灣「雙林」(林青霞、林鳳嬌)或「雙秦」(秦漢、秦祥林)主演的電影,通常都會到華人街的「璇宮」戲院放映,劭華經常得陪歐陽去品味一番,Ken從電影中學習了不少普通話。



 



時間過得飛快,一個學期即將到了尾聲,劭華四個科目的成績不惡,不是拿A就是拿A-,在班上排名大約在第三,自己也感到滿意,沒有辜負這趟南海異國的奇異旅途。結餘的獎學金支付旅費綽綽有餘,劭華迫不及待地收拾了簡單行囊,十月底就飛回了台北,台灣則還在學期之中。為了慎重起見,劭華沒有直接去找蕙玲,而是先找了媛玉,瞭解一下問題所在



 



    「到底出了什麼事,蕙玲怎麼會如此對我?」劭華不解地問道。



 



    「唉,說來話長」媛玉緩緩解釋。原來蕙玲早有個男友,相當出色,曾經是建中合唱團的指揮;蕙玲在北一女時為建中合唱團伴奏認識了他,雙方家長也同意交往。後來為了蕙玲擔任學會會長、忙碌異常而時生齟齬,乃至於兩人逐漸疏遠,最後分手。就在此刻,蕙玲遇到了劭華,才有那段難得的十天之戀。



 



    「但這和蕙玲說的『不真實』的感覺沒什麼關係啊!」劭華急切要知道真相。



 



 「別急,聽我慢慢說!」媛玉終於道出了真相。原來蕙玲男友家中富裕,本身條件亦佳,考上了台大商學研究所,前途看漲;蕙玲家長於是力勸蕙玲回頭。於是蕙玲和前男友復合,劭華和蕙玲的戀情只有告吹!



 



   那麼,我只是他們分合之間的小點心囉!」劭華忿忿不平地。



 



   「也不能這麼說,大概是緣分不夠吧!」媛玉安慰著劭華。



 



    劭華當然無法接受這種結果;一陣邀約之後,他和蕙玲總算在活動中心門口又見了面。只是,蕙玲原來亮麗的白色洋裝變成了黑色套頭毛衣,外加一條黑色牛仔褲和一雙黑球鞋,紅色的蝴蝶髮箍也不見了。劭華一見,心裡涼了半截:這是來為我們的感情送終的嗎?



 



找我有什麼事?」蕙玲冷漠的目光刻意避開了劭華質疑的的眼神。



 



   「久違了,蕙玲!能夠告訴我,為什麼你覺得我們的感情『不真實』嗎?」劭華還是抱著希望,期待獲得挽回的機會:



 



   「或者說,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真實』的感情成為『真實』呢?」



 



   「不真實就是不真實,難道你能夠放棄學業,回到我身邊嗎?」蕙玲拋了一個難題,讓劭華無力招架。



 



   「可是,我可以一放假就回來啊!」劭華急切地表白。



 



   「不!你碩士唸完了還要唸博士,對吧?而我又不能出國!」



 



   「但我唸完會回國啊!」



 



   「可是,這就是『不真實』呀!」



 



    劭華無法忍受這種抬槓式的爭辯,終於打開天窗說亮話:



 



    「蕙玲,別扯這些有的沒的!真相是,你又選擇了那位森林系的才子吧!而我,不過是你在上、下半場之間的甜點,對吧?」劭華目光炯炯地盯著蕙玲。



 



    「不是!是我無法和一個『影子』談戀愛!」



 



    「所以,我不是人,只是一個『影子』!」



 



    「沒錯,當所有的壓力都將我推向他時,你只是一個『影子』!」



 



    「就算我每年可以回來兩次,一次兩個月,我也是『影子』?」



 



    「是的!我的環境無法等待你如候鳥般的停留!」



 



蕙玲冷酷地讓劭華難以接續,他楞在當場,腦中一片空白



 



半响,劭華終於回神。他堅持護送蕙玲回家,然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見見蕙玲的父母。他有信心,蕙玲雙親見到他之後,會對他產生好感;因為在他的經驗中,還沒有哪一位長輩不喜歡他的實在、誠懇和穩健的。



 



公車很快到了蕙玲家的那站,劭華送蕙玲到家後,突然伸手按了電鈴,讓蕙玲大感驚駭:



 



「你要幹什麼?」



 



「我要見你父母!」



 



「沒有用的!」



 



「讓他們告訴我!」



 



終於,劭華進到蕙玲家的客廳。蕙玲的父親不在,母親客氣地接待,送來了熱茶,用平坦的語調問道:「你好,你就是蕙玲口中,在泰國唸書的台南人?」



 



紹華仔細一看,是一位五十開外、風韻猶存的雍容貴婦。剪裁得宜的套裝下搭配著白皙的肌膚,手上那顆閃閃發亮的大鑽戒毫不保留地炫耀其尊貴的身分。優雅的儀態掩飾不了雙眼雙銳利的眼神,似乎一眼要望穿紹華的心思,紹華不禁心頭一震。



 



沒錯,我家住台南,在台大農業經濟系畢業,現在在曼谷唸經濟學碩士學位。」劭華謹慎地回應。



 



「住台南?那你家是做甚麼的?」



 



「我父親是國中教師,母親就是家庭主婦。」



 



蕙玲母親稍微皺了一下眉頭,但很快就恢復了原樣:「你唸完碩士後準備做甚麼?」



 



「我想繼續到美國唸博士。」



 



「那麼,你要怎樣和我女兒交往?」蕙玲母親的語調變得冷峻。



 



「我可以和她寫信、通電話,放假時還可以回國!」



 



「那麼,如果有人條件不比你差,在台灣可以天天陪她的話,你忍心要她放棄,等妳唸博士嗎?」蕙玲母親咄咄逼人,嚴厲的眼神逼視著紹華。



 



「我」劭華話頭一頓,不知如何回應。



 



客廳的氣氛頓時僵住紹華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做出了最後一搏:「可是我的個性善良、坦白、耿直,我的感情不會變化-我是個值得信賴的年輕人!」



 



「是嗎?每一個戀愛中的男人都說他不會變化。你們不到半個月的交往禁得起甚麼試煉?」



 



紹華彷彿看到老師在他的試卷上打了一個大叉。的確,不到半個月的交往,憑甚麼要求蕙玲等待一個飄渺不定的承諾。而且,兩個家庭的背景看來差異不小,要和蕙玲繼續交往大概很難通過她這位厲害母親這關了!



 



有如犯錯的小孩,紹華低頭凝視著桌上的茶水,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劭華終於側了身瞧了瞧蕙玲只見她一臉漠然似乎完全同意母親的質疑



 



    幾乎是以逃難的方式,劭華快步奔到了站牌,再也忍不住的淚水潸潸而下。劭華遭遇到平生以來僅見的屈辱和難堪。心中怨懟不已:難道像我這樣一個優質年輕人,不值得蕙玲的母親多瞭解一些,再作定奪?一定要當面來給我難堪?而蕙玲,在母親面前竟然是那麼馴服,難道她的命運完全聽從父母擺佈!



 



  又是下著滂沱的大雨。在雨中,一架泰航班機又從中正機場起飛,載走了失魂落魄的劭華。他的心已碎,隨著浮雲蒼狗,漂泊在南海的上空,不知將伊於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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